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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一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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許憑闌這邊,這位爺正雙腿交叉,半耷拉著衣服,斜躺在官予安的軟榻上,手邊放著一串葡萄,面前還有一壇念衍閣珍藏的酒。

他揮揮手,就有丫鬟過來,左邊那個剝葡萄,右邊那個倒酒,旁人看了,都要以為他才是官家的主人了。

真正的主人也不生氣,端了盞茶悠閑地坐在一旁,似乎並不像之前跟宋喃說的那樣著急讓他妹妹去睡覺。

許憑闌打了個哈欠,剝葡萄的丫鬟手就抖了。手一抖,葡萄就掉到了地上。

右邊那個在偷笑,榻上那個盯著自己,不笑不語,這葡萄也不知撿是不撿。

突然有人冷笑一聲,

“怎麽?你是想撿起來再餵我吃?”

這次輪到右邊的小丫鬟手抖了。

剛斟滿的酒,就那麽毫無預兆地灑了出來,還漏了幾滴正好砸在許憑闌裙子上。

有人張口欲罵,就被官予安制止了。

後者揮揮衣袖,丫鬟們趕緊如釋重負地跑出去了。

“許閣主好大的閑情逸致,這麽晚了不回閣裏,還跑到我這兒來了。”

許憑闌攏攏衣服,從榻上坐起來,扭著腰走過去,趴在了官予安身上,沖著他耳朵說話,

“這不是,幾天沒在閣裏見到你,想念的緊嗎?”

官予安順勢把他拉到自己懷裏,還摸了一把許憑闌的臉,逗的他咯咯直笑,

“官大人就是這麽對待親生妹妹的?還真是,一點都不留情呢。”

官予安放下茶杯,雙手橫抱起許憑闌,一步步邁向裏屋,

“你該睡覺了,閣主。”

他走到床邊,正準備把人放下去,卻被許憑闌抱著脖子不撒手,

“官大人,十幾年不見,你怎麽還這般好看,同我幼時第一眼見你一樣,似乎未曾如何變化過似的。”

官予安湊近他的臉,聞了聞,滿是剛才那酒的香氣,

“畫樓,你喝醉了。”

許憑闌伸出一只食指覆在他的唇上,示意他不要說話,另一只手便開始在他臉上摸索,

“咦,奇怪,你也沒帶面具啊,怎麽,一點兒都沒變呢。”

官予安騰出一只手捏住了他亂動的手腕,

“你還沒完全長大,我怎麽敢先變老。”

許憑闌擡眼,對上了滿目的柔情。

官予安還是那十七八歲少年的模樣,只是棱角更加分明了些,怎麽也看不出歲月在他臉上留下的痕跡。

他也是憑著這個,直接就進了念衍閣。

那時的許憑闌也不過二十二歲,剛出江湖闖蕩,又見故人,自然是不好意思的。

自己都從四歲娃娃長成了翩翩公子,那人卻絲毫未見變化,不由得感嘆,上天是不是把恩賜都給這一個人了?

清醒時也曾問過他這個問題,像個小孩般扒著他的臉,先揉來揉去,又捏來捏去,還要湊的近近的,仔細看,細細摸,

“老官!你怎麽不見老啊?我爹娘隔壁的劉姐姐,才三十歲就好像黃臉婆一樣啦!你怎麽就沒有變老啊!你告訴我吧!我不甘心啊啊啊啊!”

無聊的時候也會突然傳他過來,冷冷地問一句,

“你什麽時候才能告訴我你長生不老的秘密?嗯?”

只要官予安在閣裏,總是免不了被他翻來覆去的折磨,就為了這麽一個問題。

不過這樣喝醉了問,還是第一次。

“那,將來哪天我老了,你還沒老怎麽辦?”

官予安刮了一下懷中人的臉,

“那我就去找比你更好看的小白臉。”

許憑闌哼了一聲,放開環著他的手就跳到了床上,蒙上被子就呼呼大睡,還不忘伸一只腿出來踹一下床前的人。

官予安沒辦法,就搬了凳子守在他床前,一坐就是一晚上。

後半夜的時候,許憑闌醒了,叫了兩聲宋喃的名字又睡了。

早上的時候,許憑闌喊著肆意的名字驚醒了,看見床前的官予安,又睡了。

直到晌午,官予安把梨園送來的戲服扔到他面前,他才揉揉眼睛,慢吞吞地從床上坐了起來。

許憑闌起床的第一句話就是問昨晚裙子脫哪去了,官予安伸了個懶腰,點頭確定他完全清醒了,才安心回了自己房間睡覺。

又到後半夜,官予安睡醒,聽見外面有動靜,就穿了鞋下床了。

只見許憑闌穿著戲服在院子裏又蹦又跳的,一會跟草兒說話,一會又把花兒戴在頭上,嘴裏還咿咿呀呀地唱著什麽。

一個沒註意,又站到石桌上去了。

官予安打著哈欠走過去,攔腰把人抱回了房裏。

果不其然,滿屋子的酒味,準是又喝多了。

人剛挨著床邊,就直直地躺下去睡著了。

真是一秒都不讓人省心。

一連幾天都是這麽過來的,官府也跟著熱鬧了幾天。

每天早晨雞還沒叫,許大閣主便開始叫了。

入夜,丫鬟們都睡了,許大閣主還在花園裏溜達。

還順帶養了些小動物,六只狗七只貓八尾鯉魚九只烏龜,就差沒弄點仙鶴孔雀什麽的了。

兩天時間本就過的快,許憑闌這麽一折騰,幾乎沒怎麽敢眨眼,就到了排戲進宮的日子。

孫玉親自領了一班人在官府門口候著,迎接官大小姐進宮。

連著幾天沒上朝的官予安也來湊熱鬧,勾著許憑闌的肩膀,低聲說了句,

“你這怎麽像秀女進宮似的?”

許憑闌一個眼神掃過去,肩膀上的重負便沒了,

“好了,祝你順利。”

許憑闌擡腳要走,又被拉了回來,

“其實,你大可以直接隨我入宮,不必扮作戲子這麽麻煩。”

“不,我不想借助別人的身份地位來幫我達成願望。”

原來,我就是個外人啊。

“你想見宋衍,又為何不直接去宋府?”

許憑闌將臉旁的一縷頭發綰到耳後,貼近官予安的臉,

“我想親自去看看,衍哥喜歡的人是什麽樣的。他和喜歡的人在一起時,又是什麽樣的。”

官予安明白了,這人其實什麽都知道,就算他瞞著不說,許憑闌也能發現宋丞相和皇上的那層關系。

宋寒辰好好的做了幾十年丞相,兒子剛入朝便替代了自己的位置,雖說是親生,也不至於這樣快,這樣利落。

再者,丞相白天事務繁忙可以理解,哪有晚上還頻頻入宮面聖的,一次兩次是偶然,每天就是必然了。

許憑闌是個聰明人,還有那麽多眼線暗中觀察著,怎麽會看不出來,他只是不明說罷了。

今日官予安這句話不問出來,指不定這孩子要憋在心裏憋多久。

許憑闌頭一回進宋府,從見著宋衍開始,就產生了一種他自己也說不清楚的情愫,大人們說那是愛,同私塾的學生們說,那是一個人喜歡上另一個人時的心動。

反正不管是什麽,這麽多年他從未變過。

跟宋喃玩是為了能靠近點衍哥,踹宋喃下水也只是為了吸引衍哥註意罷了。

他這麽多年所做的一切,精心建立起來的組織,也是為了能站的更高,讓那人能看見自己。

倘若那人日後有需要幫忙的地方,念衍閣裏可以集齊了各種各樣有能力的人,還怕幫不上忙嗎?

但他只是淡然地笑了笑,說想自己進宮去看看,一路走來的艱辛和藏在心底的苦楚從未向他人表露,不顯山不露水,卻已是極大的真心了。

官予安揉揉他的發,目送他朝著宮門的方向走去。

直到戲班離開視線,官予安才回了府,一個人在府前的臺階上坐了好久。

他的心也不是為你而疼,你卻為他心疼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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